我離開星城的那天，林縉沒有來送我。

    其實，自那天從落滿白雪的江岸分開之后，林縉就再也沒和我聯系，我也不去找他。后來也漸漸想明白了，既然我的離開是他所希望的，那我就盡量順他的意。

    這是最后一次。

    才住了幾個月的房子已經被我轉手賣掉，現在在星城，已經沒有了我可以容身的地方，也許以后，我也不會再回到這個帶著憂傷的地方了。

    這里是故事的開始，我也希望，能夠體面地結束。

    冬天的夜晚來得早，下午四點多中，就已經有些昏暗了。路面上還有一些積雪尚未融化，我回頭深深看了這座逐漸亮起霓虹燈的城市，在漸漸鼎沸的人聲中轉身，拉開車門坐進去，踏上了回鄉(xiāng)的路途。

    夜里又開始下小雪，潔白的雪花一點點落在擋風玻璃前。驅車行駛了有三個多小時，我也有些累了，望著車外漆黑一片的夜空，想著在下一個服務區(qū)休息一下。

    大腦里不合時宜地想起了最后一次和林縉的見面，他滿不在乎地承認了想要我走；又想起幾天前接到的母親的電話，她欣喜地說給我發(fā)來了相親對象的照片，是個溫柔的女人，讓我趕緊看看。

    雪越下越大，而我卻絲毫沒有想到應該減速，握著方向盤的手猛地縮緊，眼睛盯著前方卻漸漸模糊。

    心里難過到了極點，加上已經駕駛了將近三個小時，我感到有些疲憊，怎么也沒有想到只是一個晃神，車子就在濕漉漉的地面上滑了一下。

    “砰——！砰——！”

    禍不單行，此刻的我能夠聽到從車后傳來接二連三的碰撞聲聲，極有可能是遇上追尾了。來不及回頭看，偏離軌道的車身就被從后方而來的力道狠狠撞擊了一下，劇烈震動的同時，我極力想要踩好剎車，可沒想到車子竟直接被撞得側翻，而我能做的只有抓緊方向盤蜷縮身體……

    再次睜開眼，我能看到的只有純白色的天花板。眼皮很重，身上很痛，我能感覺到自己戴著呼吸面罩，周圍空無一人，應該是躺在醫(yī)院的ICU里面。

    醫(yī)療器械的“滴滴”聲在耳邊愈漸清晰，我很想坐起來，但卻全身沒有力氣。勉強眨了一下眼睛，在這樣寂靜的空間里，我的思緒仿佛被無限放慢，與林縉相處的一點一滴悄然浮現。

    在車禍中幸存的我此刻在想，康復以后，等待著我的應該是什么？難道我真的要去相親？違心和別的女人在一起、害得對方也一輩子得不到幸福？

    不……

    可是現在的我，還能回到林縉身邊嗎？哪怕只是做一個普通朋友。

    我不愿違心地和別的女人在一起，也不想在以后的生活中刻意和林縉保持距離，那樣太難，太容易感到心痛。與其如此，倒還不如在那場車禍中喪命……

    右手手臂勉強用了些力，緩緩抬起，靠近自己面部摸到呼吸面罩后，我親自將它扯了下來。

    呼吸在頃刻間變得困難起來，心肺都感覺很難受，像是被扼住了喉嚨，喘不上氣。

    死亡即將來臨之際，我竟覺得像是要獲得解脫。可頭腦里轉念又想到父母——如果我走了，他們該怎么辦？

    靠著這個念想，我努力抬手想要重新戴上呼吸面罩，可我卻做不到。越來越艱難的喘息仿佛連帶著渾身都骨頭都痛了起來，這一刻我才發(fā)覺真正的窒息感原來這樣可怕。

    像是在海底耗盡了氧氣，伸手卻始終無法逃離頭頂的那片水域。

    眼皮沉重得快要睜不開，我在想，我是不是就這樣死了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