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兩扇門在眼前緩緩閉上,聞竹轉(zhuǎn)身快步穿過回廊,往裴涇的客房去,進(jìn)門時段酒正在匯報明日的行程安排。“王爺,”聞竹的聲音帶著一絲緊繃,“屬下方才發(fā)現(xiàn)一點(diǎn)異樣,魏小姐喚我聞竹姑娘。”裴涇手中的茶盞微微一頓,抬眼看向她,“你方才可有自報姓名?”“不曾?!甭勚駬u頭,“屬下全程未通姓名,王爺也未曾在她面前喊過屬下的名字?!倍尉屏⒖叹X起來,“那她是如何得知?”裴涇唇角勾起一抹冷笑,“有意思。看來這位魏小姐,比我們想象的知道得更多?!甭勚顸c(diǎn)了點(diǎn)頭,想起某些事又欲言又止。裴涇看出她的異常,“還有其他事?”“不知道算不算事?!甭勚竦溃骸皩傧赂〗氵@些日子,只要是見魏小姐,姜二小姐都會讓我避開,似乎是不想讓我見到這個人?!迸釠艿氖种冈谧烂嫔陷p輕叩擊,眼神漸漸變得銳利,“她知道魏辭盈認(rèn)識你,她不想在魏辭盈面前暴露本王在她身邊放人的事。”段酒大喜,碰到姜二小姐的事,王爺總算是聰明一回了?!翱墒俏恨o盈又是怎么認(rèn)識聞竹的呢?”裴涇撐著額頭,“那就要等回去問問小翠了。還有,留意著魏辭盈和那個乞丐,今夜暫時不要讓二人打上照面?!薄稳找辉?,一行人出發(fā)回京。裴涇前腳走出客棧,魏辭盈后腳就下樓來,朝著裴涇盈盈一福,“希望辭盈不會耽擱王爺?shù)男谐??!迸釠芰⒃隈R車旁,道:“自然不會,你先上車吧?!庇值溃骸叭グ涯俏还訋聛??!蔽恨o盈沒想到還有位公子,疑惑道:“是王爺隨行的同伴嗎?”裴涇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,“不算同伴,路上撿到了個人,看他可憐便捎他一程,他應(yīng)當(dāng)是想上京去尋人。”魏辭盈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,回頭就見侍衛(wèi)攙著一個清瘦男子從客棧里走出來。那人右腿不便,拄著拐杖,抬起頭時晨光下露出一張蒼白卻英挺的臉。魏辭盈的瞳孔驟然緊縮,倉皇退后兩步,險些踩空臺階,被丫鬟及時扶住。魏辭盈死死盯著那人的臉,直到對方難以忽視她的目光,朝她看過來。她盯著那張熟悉的臉,喉間瞬間泛起了鐵銹味。幾個月前的夜里,她親手將千機(jī)雪混入那人的酒里,然后在他毒發(fā)時將他推下懸崖。此刻那人卻拄著拐杖緩步而來,漆黑的瞳孔里驟然映出她驟然失色的臉?!霸趺戳耍俊迸釠苷Z氣平淡,目光卻緊鎖著魏辭盈的每一個表情變化。魏辭盈猛然回過神來,看著裴涇唇邊掛著的淡笑,她強(qiáng)壓下心頭翻涌的驚駭,硬生生擠出一絲笑意。“沒,沒什么,只是看這位公子有些面善?!彼首麈?zhèn)定地轉(zhuǎn)身欲上馬車,卻見江臨淵朝她微微頷首,目光陌生而疏離。魏辭盈不敢再久留,連忙上了馬車,一進(jìn)馬車就癱軟在座位上,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著。梓芙連忙遞上帕子:“小姐,您的手?!薄伴]嘴!”魏辭盈厲聲喝止,隨即壓低聲音,“他怎么可能還活著,我明明……我明明親手下的毒,明明親眼看著他掉下懸崖……”“千機(jī)雪下從無活口,他怎么可能沒死?難道,難道他給我毒藥是假的?”“不對,不對不對!”魏辭盈語無倫次,“我明明看著他七竅流血,怎么會出現(xiàn)在這里,難道他死而復(fù)生了不成?”“小姐!”梓芙趕緊抓住魏辭盈的肩膀,“你冷靜一點(diǎn),現(xiàn)在不是驚慌失措的時候!”魏辭盈閉上眼,緩緩平復(fù)呼吸。許久,她睜開眼,“你說得對,現(xiàn)在是想辦法的時候,方才他看我的眼神,分明是看陌生人,到底是他裝出來的還是果真不記得我了?”……裴涇望著微微晃動的車簾,眸色漸深?!翱磥磉€真是江臨淵?!甭勚褡诮锹淅铮苍谡痼@中久久沒能回過神來,“沒想到堂堂鑄劍閣少主,竟淪落成如今的模樣,千機(jī)雪既是出自鑄劍閣,想來他對此毒了解至深,定是在中毒后設(shè)法保下自已一命?!迸釠苣X中晃過魏辭盈倉皇的臉,心里已經(jīng)隱隱有一個推測,“只怕是著了親近之人的道?!薄拔蚁肫饋砹恕!甭勚竦溃骸拔译x京前魏辭盈求小姐替她打掩護(hù)時說江臨淵若見不到她可能會自盡,當(dāng)時小姐就說恐怕江臨淵已經(jīng)兇多吉少,魏辭盈就是在混淆視聽,讓人覺得如果江臨淵真的死了也是自盡,可惜了,江臨淵失去了記憶?!迸釠苁持冈诿夹狞c(diǎn)了兩下,“找?guī)讉€厲害的大夫,看看還能不能治,再給鑄劍閣去封信,本王偶遇他們少主,這個人情本王認(rèn)下了,來日還有作用?!眮頃r一路快馬加鞭,歸時多出幾輛馬車,速度就得耽擱下來。馬車一路走走停停,午時魏辭盈飯都沒下車吃,借口身體不適,只吃了點(diǎn)干糧果腹。但到了晚上歇息的地方便不行了,下車時又和江臨淵剛好打了個照面。江臨淵沖她微微頷首,由侍衛(wèi)攙著進(jìn)了驛站的房間。這里并非主要驛站,充其量只能算個歇腳的腰站,條件簡陋,夜間馬聲嘶鳴,就連驛站外的風(fēng)聲蟲鳴都會傳入室內(nèi)。魏辭盈輾轉(zhuǎn)難眠,窗外每一聲響動都讓她心驚肉跳。江臨淵看他的樣子好像真的不認(rèn)識她一樣,如果江臨淵果真失憶,那簡直是天助我也,但是難保他沒有想起來的那一天,保險起見,還是得想辦法解決掉這個人才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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