丞相府中的下人都在各忙各的,他穿過前廳,走過花..園,一直到了后院西廂房,一推開門就看見阮君道身后站著幾個人,丞相迎上來:“事情可辦妥了?”“妥了?!比握\樂呵呵地給他身后的小狼神行了個禮,“小狼神吩咐的事情,自然不會出錯?!薄巴忸^守著,來者殺無赦?!卑叫浅谅暤?,任誠應聲出去關上了門,他這才得空看向阮君道身邊幾個陌生人,卻是對著阮君道點點頭。阮君道抬手點亮屋里的蠟燭,眾人這才看清彼此模樣:“王大人?”“司巡撫?”“怎么大理寺卿都來了?”“那不是皇上身邊的許大人?他怎么會和王大人站在一起?”“丞相大人,今日將我等聚集在一起,到底所為何事?”其中一個白須老者出聲問道,他正是吏部侍郎王寧年,“皇上才出去沒幾天,你究竟何意?”“王大人,你可還記得此人?”阮君道將身后的少年讓出來,王寧年瞇起眼睛看過去,卻在看清楚那人長相后和旁邊的人一起往后退了幾步:“……這,這不是十一皇子嗎?”“叛軍首領?”“他怎么會在這里?”“丞相!”王寧年斥道,“你莫非有謀逆之心?”“王大人,不謀逆才是違逆天命。”阮君道肅聲道,“當今圣上登基之后,天下如何?朝中如何?百姓如何?”他連著問了好幾句,把眾人都問得沉默下來,天下如何?天下大亂,四方起義,直指羽京城。朝中如何?昨日幾個四品官員和從五品才剛剛被下獄,聽說有年紀大的已經撐不住,去見了先祖,而在場之人中不免也有家中親人被牽連,或者是正在受調查的。雖說先帝還在時朝中人就已經四分五裂,卻不像現(xiàn)在這般烏煙瘴氣,最后一次早朝甚至只來了不到一半的人——不是缺席,而是都丟了命。百姓如何?有人握緊了拳頭,是個人到底都有些良知,街上隨處可見饑腸轆轆的孩童,和半身不遂還要出來討飯的老人。腐爛的尸身隨處可見,各家各戶多少都有人染病,若不是之前出了個什么神醫(yī),從他那里拿了些藥吃才好歹保住了命??稍谒麃碇八廊サ陌傩漳??敖明胤的暴..政帶來的不僅僅是人心悲涼,他對百姓性命的漠視,才是讓眾臣最為不齒的——然而沒人敢反抗他。反抗只有一條路,死?;蛘吒?,比如之前咬舌自盡的季大人,直接被抄了家,他家中不但有九十老母,還有不滿半歲的小孫兒。“……丞相有話直說吧,我等愚鈍,不明白丞相的意思。”王寧年盯著敖星,沙啞開口道。有人卻已經理解了阮君道的想法:“難不成之前的傳言是真的?那……那敖明胤不是皇族血脈?”“你不想活了?這可是大逆不道的話!”“他現(xiàn)在又不在羽京城?!闭f話的那人緊張地握著手,看向敖星的眼神帶著懇求,“十一皇子?”敖星正要開口,阮君道伸手攔住了他,用不輕不重,正好每個人都能聽清楚的聲音道:“我已暗中找人為徐太后驗過尸體,如若仵作判斷得沒有錯,徐太后是沒有生養(yǎng)過的?!?王寧年聽了這話反而松開了眉頭,他是所有人中第一個往南國派人調查的——作為追隨先帝開啟新朝的大臣,自然也被委以重任,擔任了皇子們的太傅,換句話說,他是看著敖明胤長大的。從小到大,敖明胤雖說也還算聰穎。卻常常跟不上敖明光等人的腳步,更是動不動就發(fā)火鬧脾氣,最開始他只當是敖明胤性格使然,現(xiàn)在想來,如果種子不對,長出來的小樹雖然都長著綠葉,最后結的果子到底不一樣?!八皇窍鹊埤埛N?!蓖鯇幠陻蒯斀罔F道,他轉身看著還在猶豫或震驚的幾個人,“我等當年皆是擁護血脈一派,跟著先帝打下的天下,爾等莫不成甘心看著被一個野種獨占去嗎!”“我等需要的不過是一個正統(tǒng)的龍子?!贝罄硭虑淅罾y輕聲道,“眼下怕是沒有比十一皇子更合適的人了?!薄翱纱四酥\逆之罪……”“面對天子才是謀逆之罪,可敖明胤只是一個普通人?!比罹篱_口道,他嘴角帶著笑意,眼中卻沒有一絲笑容,目光從屋里幾個人身上臉上一一掃過,“我們現(xiàn)在在做的,是為扶正皇族,是為百姓除去暴君?!北娙嘶ハ鄬σ曇谎?,最后都堅定地點了點頭,又紛紛向阮君道立下了毒誓,不會將此事再告訴他人,這才分批散去。在王寧年離開之前,敖星叫住了他:“王大人,聽說你家中有人染上了時疫?”“不過是小病。”王寧年之前和敖星并沒有什么接觸,對他的印象也只是這個少年并不好惹,“不勞殿下掛心……”他話還沒說完,手里就被塞了一張藥方:“羽京城中的神醫(yī)是我派來的?!蓖鯇幠曷勓赃o了藥方:“是你?”“我此舉并非為了自己,也不是為了皇位——我是為了證實,祖父曾經發(fā)誓守衛(wèi)的天下值得。”敖星語氣堅定,“我也知道,王大人當年反對先帝針對祖父,這也算是替祖父謝過王大人了?!鄙倌晖χ毖澹谌罹郎砗箅x開了西廂房,王寧年站在原地,遲遲沒有回過神來。這天下,真的值得嗎?“殿下今日做得很好?!比罹缼е叫腔氐角皬d,丞相府外頭有敖星的人守著,在前廳也不怕有探子,“你訓練的那群漢子也……”“爹?!卑叫呛鋈怀雎暯械溃@一聲爹讓阮君道徹底愣?。骸澳惴讲沤形沂裁矗俊卑叫瞧鹕肀ё∷?,阮君道雖是一介文官,好歹也是北方的男子,比起還沒徹底長開的敖星自然還是高了不少,敖星甚至只到他肩膀。毛絨絨的腦袋就在身前,和當年的宴熾如出一轍的狼耳朵掃在他的下巴上。“你才是娘親選擇的那個人?!卑叫菒灺暤?,“叫你一聲爹,我心甘情愿?!比罹赖拇笫肿罱K還是控制不住顫..抖著落在了他單薄的肩膀上?!咀髡哂性捯f】更新!今天可能雙更!第60章 狼崽很是擔心!“喬統(tǒng)領。”喬瑾停下腳步, 看著兩隊金吾衛(wèi)和自己行過禮走遠后才繼續(xù)往前走。敖明胤這一次遠征并沒有帶上他,而是選擇將他留下坐鎮(zhèn)羽京城,他現(xiàn)在已經沒有多少可以信任的人, 始終跟隨他的喬瑾是排在第一位的,他甚至越過阮君道把一切權力暫且交到了喬瑾手上。喬瑾握緊腰邊佩劍——敖明胤忘記了太多事情,甚至也忘了自己究竟害死過多少人。為報殺父之仇, 他潛伏在敖明胤身邊, 忍氣吞聲, 而昨日裴雁洲的出現(xiàn)更是給了他這么久以來的希望。他要親眼看著敖明胤死。 哪怕是被當成“叛徒”, 哪怕遭天下人唾棄,他也要為父親報仇——也許喬父在他人眼中不是什么好東西,可他到底是因為自己而被扯進羽京城中, 斯人已逝, 喬瑾能做的不過是替他報仇雪恨。他替敖明胤辦了那么多見不得人的事,決計是得不了善終的,可他死也要先看著敖明胤死!來到天子寢宮附近,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人影這才從無人處跳下來:“喬瑾?!薄坝癍t在這邊。”喬瑾看著裴雁洲腰間多出來的明顯沒見過的, 用厚重布條纏..繞的佩劍,皺起眉頭問道:“你之前離開這么久, 就是去拿這個?”裴雁洲點點頭:“敖星特意托我回皇子府取來的, 應該是平北大都督舊物。”“楚客的事, 很抱歉?!眴惕吐暤?, “敖明胤沒有和我說過這件事, 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把先帝手下的叛軍策反過去的?!薄昂湍銢]有關系?!迸嵫阒薜?, 兩人已經躲開了巡邏隊, 裴雁洲跟在他身后潛入天子寢宮, 喬瑾正在書架暗格上按來按去:“這里有個密室, 若是我猜得不錯,玉璽應當就被藏在這里面……”“噓?!迸嵫阒藓鋈晃兆∷蜷_密室的手腕,“里面有聲音。”喬瑾正想說不可能,卻在這時也聽見了輕微的呼吸聲——他和裴雁洲師出同門,武功不相上下,可他知道裴雁洲向來深藏不露,喬瑾完全不清楚兩人之間的差距究竟有多大,卻還記得師父總是夸贊裴雁洲努力用功。既然他都聽見了,裴雁洲就會聽得更清楚。兩人對視一眼,眼中都有同樣的懷疑——如果里面不是敖明胤,誰還會知道這個密室?裴雁洲松開了他的手,握住腰間佩劍,輕聲道:“開門?!眴惕獎倓偘聪掳蹈瘢劭粗鴷苤ㄑ窖脚查_,密室的暗門緩緩出現(xiàn),卻在這時外頭響起了腳步聲,裴雁洲把他往外一推,自己鉆了進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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